主題 | 時間 | 蘋果的眼淚 | 2003/4/3 上午 12:10:49 |
內容 | 蘋果的眼淚
中午從「仲巴」餐後出發,頂著炙熱的陽光,為了不讓車子帶起的風沙侵襲,只能將車
窗露個縫,可是沒想到,那風沙怎麼越來越大,直到我們的眼睛,被突然出現的一大片
黃沙漫漫的景象給淹沒。
沙漠?
不是眼花,面前的風景的確是蹦出了一座座跟敦煌鳴沙山比擬的廣闊沙漠。好廣大的一
片,沒有綠樹,沒有戈壁灘,沒有牛羊,我恍惚以為來到絲路。不知道是不是牧區的生
態被破壞了,還是因為高原氣候的影響,形成這麼嚴重的沙漠化。
車子穿越了沙漠地帶,師傅說車子得稍做休息,我們下了車,順便解手。
休息的當口,一位老姆姆遠遠走來,手裡,還牽了個小女孩後邊跟了一條藏獒。我張望
了一下,附近沒有人家,沒有牧民的帳篷,這位老姆姆,從那個方向走來的呢?
她緩緩的靠近我們,歲月刻畫了他臉部滄桑,與一旁的小孫女交替了時空的差距,他走
來我面前,細聲的說著我聽不懂得語言,然後,伸出手,說著:咕嘰咕嘰。
這句聽的懂了,「咕嘰咕嘰」,一路走來,不斷聽見的,藏民乞求的聲音。
老姆姆仰望的臉,乞求的手勢,讓我不知所措。就像這一路,每每在檢查哨停車圍觀過
來的孩子,向我們索討東西的尷尬。我沒有給過金錢或是其他,甚至這種複雜的情緒一
直在我心裡面交替著,不知道是不是湧入西藏的大量旅行者,在旅行的過程裡喙養了「
給予」的習慣,但是每次面對這樣的狀態,都讓我難以應付。
但是老姆姆的狀態,又讓我覺得,不是尋常的乞求,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什麼困難。
語言不通,無法溝通的狀態下,不得已,我把巴旦喊了過來,瞭解老姆姆的情況。
一陣嘰哩咕嚕的藏語交談中,巴旦時而皺眉,時而點著頭,然後,從口袋掏了幾張紙鈔
出來,要姆姆我在手裡,姆姆卻搖著頭要將錢推還給巴旦。
我拉了拉巴旦,問他姆姆究竟怎麼了。
「他生病了,頭很痛,又一直咳嗽,走了幾天,到不了城鎮,他說好不容易見到人,問
我們有沒有藥可以給他。」巴旦說著。
我衝回車上,跟同伴說了姆姆的狀況,開玩笑,我們什麼沒有,藥最多。
三個人各翻出了自己的藥包。
「這是吃頭痛的,一次只能吃一顆哦…..這是感冒沖劑…」我們一邊要巴旦仔細的交代
藥的吃法,姆姆顫顫的接過,口中一直說著:突吉吉…突吉吉(藏語,謝謝的意思。)
雅卿忽然想到什麼似的,在我們的行李堆中,翻出了幾顆蘋果,我們一齊交到姆姆手上
,姆姆捧著,忽然掉落的一滴眼淚,落在了蘋果上。
我們楞了一下,沈默了幾秒。
我低著頭看見那滴眼淚順著蘋果的表面滑下,沁入了我心裡。泛起一抹心疼,幾顆蘋果
,竟抵不過一滴眼淚落下的重量。
老姆姆不知道走了多遠的一段路,滄桑的步履,只為了尋求一個藥包,而我們不過是在
能力範圍內,讓他在抵達有醫療的城鎮前,可以舒緩他的疼痛。不過是幾顆蘋果的祝福
,希望他能夠早日康復的真心,卻看見他晶瑩的淚光。
忽然對於自己曾有過那吝於給予的心態慚愧起來。
這一路,不管那些向我們伸手的孩子們是什麼樣的心態,不管只是要一隻鉛筆還是糖果
,我總是緊閉門窗,深怕助長了他們對於「乞求」後不勞而獲的輕易,卻忽略了,無論
如何,他們的確是「需要」的心情。
我自以為是的以我的社會價值觀考量著他們,以是否會助長他們「貪婪」的角度作為是
否應該付出的前提,卻遺忘了曾經有一段落難高原的日子,被這群高原子民無私收容擁
抱的記憶。
他們無所求的付出,在不富裕的環境里,盡其所能的給予;他們從未複雜的思考,只知
道他們所擁有的,都要給你一份。
而我呢?再度回到這塊土地,思考得太多,擔心的太多,卻成了無謂的煩惱。
早該學會的付出,我竟然每每猶豫,躊躇不前。
一旁的小孫女躲在姆姆後頭,大大的眼睛打我們瞧。巴旦拿了幾顆糖果給他,她害羞的
看著我們,小心翼翼的接過。
在他們離開的背影裡,我不會忘記,那滑落在蘋果上的眼淚,洗滌了我蒙塵的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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